記這一年秋,印度及台灣電影在香港像楓葉紅

2011-12-14


  楓樹的葉子在秋日轉變顏色。從平日不起眼的綠,忽然變作黃一遍、橙一遍,在幾星期內,滿山就給楓葉染紅了,並吸引著眾人的瞳孔。這一年,印度寶萊塢 (Bollywood) 及寶島台灣的校園生活電影,成了香港電影市場的「秋日孖寶」,帶來一片紅樹林,讓觀者驚訝、讚歎,及回味;而電影業的行內人士感到意外之餘,則既喜且憂。

  香港的自然氣候,不適合外來的楓樹生長,移植了也難有機會邂逅它的火紅。在香港片市場蓬勃的那些年,印度電影只是重慶大廈和華懋戲院的小眾娛樂,而台灣電影也一直被大眾冷遇,有口碑的作品像昔日的《悲情城市》和近年的《海角七號》和《艋舺》,在香港市場也從沒想過會成為票房冠軍。也許是秋風撥弄,在這一年,慣常陪襯的票房綠葉驀然轉色,成了城中奇賞,飄下的紅葉在「不去看,便沒得聊」的風裡轉動。臉書上的朋友都說「Like、值得看」。如果你還沒有看過《作死不離3兄弟》和《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在社交場合,就真的不知道如何回應別人的 “Aal izz wel”(All is well)式問好和鼓勵,與及開口閉口對「這些年、那些年」的感情關注。

走在滿地外來的紅葉路上,本土電影人點滴在心頭
  金秋十月楓葉紅,十月也是電影商默認的淡季。九月上畫的《…3兄弟》(3 idiots,台譯:《3個傻瓜》),在上映廿多天後居然登上票房榜首,亦間歇地多次成為香港單日票房冠軍。《那些年…》10月20日星期四正式公映,火紅的速度驚人,周末後的短短第四天已奪取了多項香港票房紀錄,累積至12月初,不計算通脹因素的票房調整,單看帳簿收入數字,它超越了收五千七百多萬的成龍電影《警察故事之簡單任務,1996年》,躍升至香港史上華語片票房的第三位,以一至二百多萬港元的差距,追趕第一、二位,即突破了六千萬大關的周星馳電影《功夫,2004》和《少林足球,2001》。

  觀察香港的票房反應,院線老闆除了因應一個慢熱及一個勁爆,分別配合不同的造勢宣傳,靈活調動上映場次外,明顯的舉動同是開香檳慶祝。但總成績表還未出來,因為這兩個「秋日孖寶」,於十二月仍在上映中。

  對於香港電影製作人,斥資億元的荷里活(好萊塢Hollywood)電影能夠成為票房冠軍似乎是正常的,不會有比下去的感覺。但如今,人家「九把刀仔也可以鋸大樹、賺大錢」,對嘗過「那些年,我們的光輝歲月」的部份香港行內人來說,把喊救亡的呼籲藏在心裡不是味兒,說出口就更不好受。雖然港產片不是沒成就,從經營生意的角度講,又能否憑葉德嫻《桃姐》在台灣金馬取得的三座獎盃,便可以繼續兼長期換得政府及電影老闆的大力支持呢?電影人心裡早有答案。「希望(票房)低迷的香港電影,能和台灣片一樣再度起飛。」剛出爐的金馬影帝劉德華,表達了憂慮港片與港人的距離,有越行越遠的感覺。

能否向「作死都不離跳隻舞」的印度片取西經?
  去年,奪得柏林電影節水晶熊獎而歸的本土電影《歲月神偷》,光影捕捉的,是香港歲月情懷。但起初給人的直覺,也是叫好不會叫座。經過永利街保育新聞的媒介話題,及被稱為票房「活廣告」的四項香港金像獎洗禮後,埋單總算能超出二千萬,成了該年度的香港片票房黑馬。《歲月神偷》那充滿本土舊日生活回憶的共鳴,和文化親近性的連結,加上港人熟悉的任達華和吳君如,受歡迎總不會教人感到意外。然而,相對於上映13週後,票房累積已達一千九百多萬港元的《…3兄弟》,它能在非黃金檔期吸引那麼多香港觀眾掏腰包入戲院坐三小時,難道是吹笛弄蛇的印度奇技?

  Aamir Khan(阿米爾汗,3兄弟中的男主角)是誰? 他即使身為印度一線男明星兼寶萊塢影帝,對絕大部份的港人來說,都是茫然不知耶!作為文化藝術的推廣活動,在2010年香港國際電影節放映過一場的《三傻大鬧寶萊塢》(當時的譯名),為什麼如今,卻能大鬧香港電影大眾市場的天宮呢?“Zoobi Doobi Zoobi Doobi Pum Paar, Zoobi Doobi Parum Pum”驟耳聽來,驟眼看去,寶萊塢電影的特色和文化資本在它的連場歌舞。但文化差異什麼時候是阻力,而什麼條件下是助力呢? 電影學術圈有很多人,都在電影全球化及本土化拉扯的社會脈絡中不斷思索,心裡還沒有肯定的答案。

  面對97後超過十年的行業萎縮,有人說,曾被譽為「東方荷里活」的香港電影業需要guru(印度文化稱的精神導師)的指點。委實於2007年,香港電台的電視特輯《香港電影月》,曾經播了一集名為《取西經》的節目,探討位於印度孟買大本營的寶萊塢(Bombay+Hollywood)如何能夠和美國夢工場較勁。印度人口多,電影一向被稱為窮苦大眾的娛樂,也直接撐起年產量過千部的需求。然而,從量到質的提升,《…3兄弟》的製作不單具商業市場意識,它囊括了包括最佳導演和最佳影片等16個印度電影獎項,這說明它是打出了寶萊塢「木人巷」的作品。

既受本土歡迎,也能跨境揚威的票房紀錄,只有好萊塢辦得到?
  《…3兄弟》於2009年聖誕檔期首次上映,旋即破了印度本土票房紀錄,以總收入270億盧比(INR),拋開有155億盧比,亦是阿米爾汗主演的第二位印度片《未知生死》(Ghajini, 2008; 又名《凶心人在寶萊塢》)。其後一年,《…3兄弟》的全球票房收入已超過340億盧比(約7億美元),以外語片而言,大大超過獲得全球票房收入2.1億美元,並橫掃了包括奧斯卡等40個國際大獎的美國哥倫比亞影業華語片《臥虎藏龍,2000》,和全球收入1億美元的哥倫比亞亞洲公司資助電影《功夫》。當然,與登頂的《阿凡達》(Avatar, 2009)全球收27億美元,和第二位收18億美元的《鐵達尼號》(Titanic, 1997)相比,還有很遠的距離。

  可是,當我們留意香港「秋日孖寶」的票房「前傳」,具體數字提醒大家《…3兄弟》在印度本土是超過《阿凡達》的票房紀錄,而為台灣片重燃希望的《海角七號, 2008》,亦以5.3億新台幣票房,僅次於在台灣史上票房第一,收7億7千萬新台幣的《鐵達尼號》。回頭審視香港銀幕的「好萊塢霸權」情況 (見表一),就會了解劉德華對港產片低沉的慨嘆。

  印度和台灣電影,不單止這一年秋,以非好萊塢或非中港合拍電影的另類姿態,在香港像楓葉紅,其實它們在各自的土壤上,還早已春暖花開呢!這一點,好像當頭棒喝,促使我們反思好的商業電影,是可以先被本土人擁護,繼而超越異文化抵抗,產生同質處共鳴,異質處搖曳著新鮮感的道理,也激勵我們探討其成功的操作關鍵和創作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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