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網站不是社會運動的靈丹妙藥

2014-11-06

  自八十七枚催淚彈射落於聚集金鐘的佔中示威人群後開始,不但觸發了一場支持學生佔中的「 雨傘運動 」,亦有人稱此社會運動為一場「顏色革命」,而且亦在互聯網上引發一場比實體警民肢體衝突還要厲害的「黃」、「藍」對壘的網路衝突,這塲社交網站上衝突亦同時說明了互聯網並非推動社會運動的靈丹妙藥,反而推倒整個社會運動。本文會從香港「雨傘運動」為例子,解構社交網站在社會運動中的互動能性,以說明社交網站不一定是推動社會運動的「救生圈」。

  今次香港的「佔中」行動無論被定性為社會運動或是顏色政治革命,這場因政改諮詢所激發的集體抗爭運動不但在香港土壤上遍地開花,更在網絡上極速擴散。有人更將這社交網站在這社會運動中所扮演的角色,與早前的「亞拉伯之春」(Arab Spring) 相提並論,甚至認為社交網站於推動今次香港的「雨傘運動」上扮演推波助欄的角色,並给予社交網站正面的評價,尤其在人力動員、物資調配及喚醒國際關注的層面上,有助將運動加速於社會各層面上擴散及提升運動成員本身的凝聚力。但這些對社交網站的正面評價未免過於狹窄,其實社交網站對整體「雨傘運動」而言,也帶來比實體地面衝突還要大的矛盾及分化,未能為運動帶凝聚。
 

「亞拉伯之春」 Vs「雨傘運動」

  這種對互聯網上社交網站所賦有對社會運動正面推動看法始於早年的中東及非洲的政治革命,不少有關這方面的研究都指出社交網站,如:Twitter,擔任推動當時運動重要角色。根據專門研究互聯網與「亞拉伯之春」關係的學者Lynch(2011)所指出,社交網絡在推動社會運動或社會革命上,擁有四種不同的正性功能。

(一) 社交網站令一些對政府不滿的公民擁有發聲及協同的渠道;

(二) 運動旗手透過社交網站發放大量具鼓勵性的訊息,令其他的抗爭者對運動的勝算更能抱着正面的態度;

(三) 社交網站令當權者所付出平息運動的代價提高;

(四) 運動旗手透過社交網絡提升社會運動於國際的認知度。

  另外兩位專門研究埃及革命的學者M. Aourage及A. Anderson (2011) 也有相同見解,他們指出社交網站對推動社會運動之另一功能是凝聚民意及協助抗爭物資分配。

  如果將以上「亞拉伯之春」的研究結果應用於香港的「雨傘運動」上,表面上來看,網上社交平台表面上可以從以上不同途徑協助抗爭者推動整個運動。例如在物資分配上,佔中抗爭人士確在Facebook上統籌及調動於金鐘、旺角及銅鑼灣三處佔領區域上之物資。當警方發放催淚彈及大量胡椒噴劑時,搞手會在網站上即時發佈訊息,指出佔領區內嚴重缺乏清水,面罩等物資,呼籲參與者大量提供此類物資;另外,抗爭人士也會透過社交網站向其他華人社會作號召,於英國、加拿大、美國、台灣等地成立支持社交群組,成立支持學生的群組,為香港示威者打氣,推高士氣。不過,這分析只集在互聯網世界中支持「雨傘運動」的一方,忽略社交網站的雙向互動的特性,尤其在整個社會運動上支持及反對兩派的互相制衡之辯証 (Dialectic) 互動。
 

互聯網社交群組敵我分明

  如果我們從社交網站內的脈絡 (Contextual) 層面仔細看,無論在互聯網上的討論區或是社交群組,均出現敵我分明的黃色及藍色陣營。黃色代表支持佔中,而藍色代表支持警方執法的反佔中陣營。

  當八十七枚催淚彈射落於聚集的佔中示威人群開始,一些原本跟政治及社會事宜無關的社交群組,更出現撕裂,如專門介紹新界區大埔民生及特色的群組,其部分支持學生佔中的群組成員,利用群組訊息幫助學生運送物資,支持遭受清場及暴力對待學生,但此舉迅即觸發一場網上爭論,有群組成員不滿群組變成政治課題討論,公然宣佈退組,旋即引來近700多個支持學生佔中的攻擊性留言圍攻。

  另一以討論交通駕駛態度為主的社交群組,也同樣因支持學生佔中與否導致組員撕裂情況,甚至有群組成員將不支持學生的組員作網上人肉起底,構成網上欺凌的行為。
 

網上欺凌行為

  除了一般對意見不同者以粗言穢語及以截圖加二次創作醜化對方外,以人肉起底形式的網上欺凌行為比比皆是,其殺傷力不比肢體衝突遜色,舉例說:有部分社交群組為針對反佔中的一邊,以人肉起底的形式,公開參與清場行動的警員的背景資料,將警員的近照、親人照片以至警員的私家車車牌號碼及住址等,均於網上公開發佈,侵犯警員私隱。

  另一邊廂,又有網民於金鐘示威場地受不明人士襲擊當日,將有份駕車駛入示威區的搞事商業車輛的車牌上載於群組上,並呼籲網民抵制涉事商業車輛,甚至將部分有份參與的車輛登記資料,如車主姓名、地址等於網上群組公開。又有反佔中人士將一名拒絕為反佔中人士應診的醫生的資料上載及呼籲其他組員抵制及向有關部門投訴醫生違規。
 

製造網絡恐慌

  除了以上網上欺凌或人肉起底方式針對不同意見的網民外,另一慣常在社交網站上出現的混亂情況,就是發放虛假訊息,製造網絡恐慌。如香港警隊發射催淚彈當日,有網民在社交群組不斷廣傳一幅解放軍裝甲車於香港街道駕駛的圖片,並散佈解放軍入城之流言,以此恐嚇佔中人士,最後有網友指出該幅圖片是昔日舊照,被惡意當作即日新聞照片發出,製造恐慌。

  此外,在七名便衣探員將公民黨成員拖往暗角拳打腳踢當日,有反佔中網民發放一幅滿面血跡,身穿軍裝制服的男子相片,直指有軍裝警員被示威者打至重傷,藉此向佔中網民聲討,結果這幅圖片也在網站流傳,有傳連特首辦人員也誤信為真,直至有網民踢爆圖片是惡搞圖片,流傳才停止。甚至有藍色陣營人士的面書被人盜用發放假消息,引起兩陣營的對罵。

  所以,社交網絡未必對社會運動百分百擁有正面功能,它們正反雙方的辯証 (Dialectic) 互動亦會為社會運動帶來負面影響,構成網上「暴力」,令不少沒有既定立場及沉默的一群,產生沉默螺旋 (Spiral of Silence) 效應,變得更加不敢表態,選擇更加沉默,令網上的運動參與停滯下來,更甚者是原本支持運動的網民在網上「暴力」下變得沉默或退卻下來。

  香港「雨傘運動」的例子說明社交網站未必是推動社會運動的「救生圈」,我們有必要先從網站上的正反雙方的互動脈絡 (Context) 上,進行相關的文本上的分析 (Textual Analysis),方能找出網民在社交平台之互動對社會運動之深層的運作。

  香港的黃色雨傘運動就是一個好例子。

 

參考書目:

Aouragh, M., & Anderson, A. (2011). The Egyptian experience: Sense and nonsense of the Internet revolution.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Communication, 5, 1344–1358.

Lynch, M. (2011). After Egypt: The limits and promise of online challenges to the authoritarian Arab state. Perspectives on Politics, 9(2) , 301–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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