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常的電視新聞實踐「人文關懷」

2014-05-11

  是這樣的,在「香港電視」2014年4月11日宣布裁員消息的前一天,這個前途未卜的新聞部,有半數同事去了天水圍執行採訪任務,拍攝被迫遷的德怡幼稚園最後一天家長會,以及訪問校長和家長。隔天,同事把影像及訪問素材剪輯成兩條短片,分別是《校長話》和《家長話》。短片透過社交媒體facebook 臉書傳播,幾天後共錄得超過10萬次觀看,過半數收視來自「校長話」。

  為甚麼一條3分多鐘、沒有記者旁白、只剪輯了校長6段說話的新聞短片,能吸引逾5萬次觀看?

  我不排除部分原因是「港視效應」,因為這條片在臉書的貼文寫道是新聞部「最後作品」,受眾在同情心驅動之下,收看這個作品以示支持及鼓勵。另一個原因,是《主場新聞》的報道,幫助刺激收視。於我而言,會認為這條短片實踐了 「人文關懷」的精神,感動了受眾,幫忙分享,才累積可觀的收視數字。

前途未卜下的實驗作品

  嚴格來說,《校長話》是一個試驗作品。它的出現背景是在一個非常時期,新聞部「開荒」小隊的8位同事,一邊在等待管理層決定電視業務的前途,一邊仍在嘗試創新電視新聞報道。所以,真的感謝這群同事的專業精神,願意採用「破格」手法,去採訪和報道被迫遷的天水圍德怡幼稚園,最後一天的家長會。

  要破格,因為我們假設受眾在資訊爆炸的時代,或多或少也知道德怡事件;再加上當天的家長會已是第3天的活動,當多家電視台、電台和新聞網站不斷在報道事件的最新發展時,我們還在用慣常的拍攝、訪問和剪接手法,受眾不會選擇收看我們的作品。於是,我們嘗試「另類」採編原則,希望發掘當中具有「人情趣味」的新聞價值,讓事件中的當事人發聲,包括德怡的校長和家長,在「救校」行動背後,她們追求的,是甚麼樣的價值觀。

  有別於傳統的「1+1」電視新聞採訪方法,即記者訪問加攝影師錄像,我們選用「1+3」,即記者加3名具有攝影及監製功能的導演。這種安排的好處,是同時間同場地可作多角度錄像。以我們的安排為例,在訪問校長時,一部攝影機錄像和收音的同時,另一部機可捕捉校長的近鏡表情,第三部機則可以去拍攝其他相關畫面。當拍攝學生上課及校長坐在後排視學時,3部機可分工,一部拍學生,另一部拍老師,其餘一部拍校長。

  結果,在後期製作時,剪接師會很高興,因為她發現很多鏡頭可以選擇,可以在有限的3分多鐘報道時間,盡量展現的不僅是校長的外表、臉容、學校的生活片段,還有校長看著學生上課時流露的眼神,甚至看到校園角落掛著的學生勞作的細節。這些畫面配上校長的感言,我們希望受眾可以從這種角度,認識這位女性為甚麼要「抗爭」。

電視新聞採訪「1+3」方式

  有行家會質疑,實驗作品當然可以用「1+3」採訪方式,但現實的電視新聞採訪運作需要顧及成本效益,他日我們開台,未必會這樣做。就是因為要開台,面對的不只是電視台新聞機構的競爭,任何要受眾消費時間的資訊和娛樂,也是我們的競爭對手。因為受眾時間有限,而在網絡發放的新聞信息超多選擇,故此我們需要改變採製流程,否則在少於其他電視台新聞部一半人手的情況下,選用同樣的採製方法,沒可能有競爭力,作品的收看價值也不會高。

  另外,我們選用「1+3」的考量,除了應付日常的新聞報道需要,也是為了每周製作公共事務節目,以及特備時事節目等準備素材。通俗來說,是「一雞幾味」的做法,也是「小資本」經營的電視新聞部一種具成本效益的生產方法。雖然,我們要考慮控制成本,但在策劃上,我們原來計劃成立一支有20人參與的專題組,任務是每天集中採訪和報道一個熱門議題。像德怡事件,專題組便要用「1+3」方法。我們不敢說撥出很多資源,起碼是「合理」的人手和時間,讓同事完成任務。

  說了大半篇文章,也是在說採製,那跟「人文關懷」精神有甚麼關係?

  試想像,如果一個電視記者之前沒有跟進德怡事件,今天才被旨派採訪家長會最後一天;並因為要趕及在指定新聞時段播出,需要以「1+1」方法限時內做訪問及拍攝畫面,這個記者會怎樣處理?

  我估計,記者會問校長及家長一些「大路」的問題,例如繼續問他們「希望爭取甚麼」、「是否不滿業主安排」、「會怎樣繼續抗爭」等。拍攝方面,記者會叫攝影師錄影一些「大路」的畫面,包括家長集會、校長和家長及校友交談等。到寫稿時,因為要趕及Deadline 前完成,會採用格式化寫法,用三段記者的旁白,講述是日事態進展;中間插入兩段訪問說話,一段由校長講,另一段由家長講。

人文關懷由關心同事開始

  這種電視新聞的採訪、寫作及製作,是經典方法,我在過去12年兼職教授新聞系學生時,也傳授這套方法。問題是,在今天資訊爆炸的高速網絡視像時代,這種格式化方法,是否可以注入「人文關懷」的元素,即關懷記者、攝影師及剪接師的工作環境?讓參與採編及製作的同事,有時間坐下來了解事態的最新發展,以及可能出現的變數。讓他們協商報道的角度和拍攝畫面的需求,如何能令故事連繫到受眾,令他們反思或有所啟發?

  我們認為,由關懷新聞部的工作者開始,同事到場採訪和拍攝時,很大機會發掘到好的素材。以《校長話》為例,3分多鐘的報道剪輯了她6段說話。第一段是關於她的背景,原來是由「護士」轉做「幼兒教育」。接著第二段表達她的教學理想,希望讓學生有安全感的環境下,發展性格和人格,感受愛和學習尊重。校長的第三段說話,講了一個小故事,關於學生寫「校長」兩個字給她,使她感受到學生的熱情。第四段表達了她經歷被迫遷事件,認為金錢以外的,還有更重要的價值要考量。第五段是她這段時間的心情,包括她也是家長,所以理解受德怡事件影響的家長心情,恐懼和憂慮。最後一段,校長認為連日的「救校」行動是一次勝利,得到社會注意和支持。

  坦白說,在收看同事的作品前,我不認識德怡幼稚園的校長陳玉珊女士;第一次看片的時候,也沒有以新聞部總監身分去批判,只是用一個普通觀眾心態。可是,這段片是在「港視」宣布裁員消息後才收看,當閱聽了校長的說話,加倍感受到她為了捍衛自己相信的,而爭取社會注意和支持,反思「公義」這些命題,情況像極「港視」。再加上,剪接同事在最後一個鏡頭,畫面背景是德怡幼稚園校門,前景是一個「終止」路牌,含有貼題的象徵意義,令我感受到同事製作的認真。

  總結《校長話》這個實驗作品,由策劃開始,到採編和製作,都嘗試「以人為本」,讓4位平均年資超過8年的新聞工作者應用「破格」方式。其中負責訪問校長的記者,是我們的總編採主任伍耀棠先生,他也是一位家長。我相信沒有他的功力,很難營造一個恰當的訪問氣氛,讓被訪者能夠放鬆說出心聲。當然,沒有3位認真拍攝的導演及監制同事,包括黃詩雅小姐、郭子龍先生及李景奇先生,也不能輕易把被訪者的感言,配合有意景的畫面,感動受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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