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後兩年仍在呼救的南相馬市

2013-08-12




  It would be great to come one day and the residents tell us “why are you coming”, “we don’t need your help anymore”, “we’re fine”. Then we can stop our work.’

  這句說話,是我採訪的福島南相馬市一個義工團體「Save Minamisoma Project」,他們發起人August對我說的總結。我很眼淺,然後他擁抱了我一下。做義工最想的可能是聽到災民說「你們不用再來,我們不再需要幫助」,我做記者的有時都感矛盾,我的咪、我的鏡頭,又該來嗎?

  所以在此,我希望先呼籲大家繼續關心日本311東北大地震的復興工作。在日圓匯率大跌,身邊的同事朋友一個接一個到日本旅行遊玩,從日本買回來的食品吃完又吃的同時,我仍然跟在福島認識的義工在Facebook保持聯絡,留意著他們組織的活動。我於今年三月中到了日本福島縣南相馬市一趟,那是一個福島第一核電站以北約二十公里的沿海城市,在當地採訪的一日一夜裡,我看到海嘯沖擊過的痕跡、尚未清理好的瓦礫,還有看不到、但從災民口中知道他們很憂慮的輻射污染,又訪問了當年在YouTube發出求救片段的南相馬市市長櫻井勝延,了解他們的情況。元氣大傷的日本,仍需大家的支持。

南相馬市市長:沒有雪了 只有放射能
  今年年初上司下了決定,派我在震後兩年重返災區採訪,應該去哪裡?我花了點時間找資料,了解不同災區的情況。受影響的範圍都不少,宮城縣?岩手縣?去多過一個地方、還是集中在福島縣?福島的話也有南相馬市、雙葉郡等災區。一位編輯閒時走來問問我進度,我總是習慣反問她意見,不但是因為她有豐富經驗,而且想看看作為觀眾的話,她關心甚麼。她第一反應是:「找找那個在YouTube求救的市長。」

  沒錯,櫻井勝延的確是大地震之中的英雄人物,但要聯絡市長並不容易,尤其是日本文化十分著重禮儀及規矩。今趟日本之行部分採訪,我事前以日語電郵,還注意尊敬語謙讓語文法,向駐港領事、當地官員、負責部門、商會理事等逐一解釋,加上香港有人協助才成功。可是聯絡櫻井勝延的過程,竟然快捷得多。理論上我也要發正式電郵到南相馬市市政府,但為免石沉大海,我反而先找當地義工幫忙,結果他們真的有方法助我聯絡到櫻井勝延!那時我多麼感動,他是個超親切的人,沒有要求我跟足程序重新發電郵,只是聽到有香港記者想採訪就一口答應了,而且這是第一次接受香港媒體的訪問。

  櫻井勝延很忙,經常東奔西走。那天我只有半小時,在出發到南相馬之前,趁他於東京出席會議,跟他吃午餐順道做訪問。我們約好在新宿的地標大電視下等,我一眼把他認出來,他跟我握手,手心很熱,要注意當時的日本北部仍然積雪,我問他南相馬還有雪嗎,他微笑說沒有,只有放射能,即是輻射。

親切的市長 堅強的信念
  我聽說50多歲的櫻井勝延參加過知名的東京馬拉松,他說習慣每天早上跑步,即使來到東京也堅持,今早也跑了,更馬上再握著我的手叫我感受他手心的熱力,的確比20多歲的我還熱。

  要說熾熱的還有他心中信念。講到災情,他收起笑容,一臉嚴肅,冷靜地跟我說出問題所在。有災民批評重建進度不理想,他則認為不能操之過急,災民的基本需要暫時解決,接下來的是周詳的規劃。他眼中想要的並不是一個原來的南相馬市,而是一個重生蛻變的「未來都市」。

  這兩年並不易捱,櫻井勝延說之前他有特權,可以直接跟當時的首相菅直人對話,但現在改朝換代了,特權沒有了,重建的事他也得沉著應戰。而安倍晉三的政府有意重啟國內的核電站,他指一指西裝褸上的印有「NO NUKE FUKUSHIMA」的襟章,表明大力反對的立場。他的原因很明確亦很簡單,他說:「你去看看災民就一清二楚。」對的,我相信「針不刺到肉不知痛」,所以他將規劃重點放在發展再生能源。有這麼一個以市民感受施政的市長,南相馬真幸福。

兩年來不間斷地送上溫暖的義工
  之後我和攝影師跟著義工,由東京坐了四小時車程到南相馬。義工中有不少是旅居日本的外國人,兩年來從不間斷送食水送食物到當地,愛心是無分國籍。我尤其要感謝一位在日本土生土長的美國人義工Philip一切的安排。

  我們走訪了幾個臨時房屋區,還跟一個年輕家庭做了個家訪,他們的細女只有一歲,在核事故後出世,所以清除核污染,讓孩子健康成長是他們最大希望。沒想過「健康成長」在日本一個先進的地方也來得那麼困難,在一問一答之間,他們經常都會嘆氣,欲言又止,或許是對未來有太多不確定,一位義工教了我一個日語「たてまえ」,指這是日本人的內歛,他們不會把悲傷表現出來。

  義工又介紹我認識一對80多歲的公公婆婆,他們的房屋被海嘯沖擊完全摧毀,媳婦在海嘯中遇難。義工駕車帶我們到老人家的舊居遺址,沿途盡是堆積如山的瓦礫,工程車仍然在進行清理工作,在舊居遺址的路口轉了個圈,老人家苦笑說已經不認得回家的路了。暫住在親戚家的老人家告訴我,心願是重建家園,但年邁的老人家,還可以等多久。

  在災區,人會更感受到珍惜現在的重要,我也特別想到家人,他們因為我去福島而擔心,所以我盡力把採訪在一日一夜裡完成,而公司亦安排了一個輻射紀錄器讓我掛在身上,以及借了一個輻射探測器給我,結果當地的輻射水平屬安全,我也檢驗過沒有問題。

震後兩年 無人關注?
  在計劃這次採訪行程時,我曾經致電一個組織,查問他們會否在震後兩周年時,到核電站視察核污染情況,結果他們回答說外界關注度低了,大概不會計劃前往福島。做了記者幾年,雖然我理解在有限資源下,不可能每件事都一一跟進報道,每個機構都會把議題分優先次序,但聽到這麼一個回應,心裡總是有點失望。而義工告訴我,較大規模的非牟利團體都不願意到南相馬,不願意因輻射而冒險,所以南相馬所得的支援比其他災區少,正因為如此,他們更認為要堅持,不能離災民而去。

  踏在南相馬的土地上,我的心變得沉重。白雲依舊飄浮在藍天,海浪仍然在拍岸,但農田不再耕作,漁民停止捕魚,這個原本美好的城市就好似定格在兩年前,一直被輻射陰霾籠罩著。福島是一個遭受9級大地震、10米高海嘯、以及被評為第7級最高級別的特大核事故三重打擊的災區,相比核電站洩漏的放射性物質銫137的三十年半衰期,事過只是兩年,我認為有需要繼續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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