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訪法國高等視聽委員會之啟示

　　法國人是追求民主自由的先鋒民族。數月前，有機會前赴法國考察，特意要求拜會有關文化藝術和傳媒方面的一些政府機構。此行雖然十分匆忙，卻深刻體會到法國人對文化和傳播的自由表達與創新的重視，亦同時認識到他們極之著重高質素和尊重傳統等兩個原則。

　　香港人自稱重視言論自由，堅持保留多元化的聲音，我們是否應檢討如何在確保自由之同時，也應檢視運作機制是否有被濫用，同時確保傳播媒體提供「高質素的多元化意見」。本文將簡單介紹一個名為高等視聽委員會的監察機構，並分享一些是次拜會的一點膚淺感受。

自由並非無限制

　　法國高等視聽委員會Conseil Superieur De L'Audiovisual（以下簡稱ＣＳＡ）自一九八九年成立，是一個地位極高及獨立的檢視法規執行的機構。其地位的重要性，反映於其委員之產生方法，由主要民意代表：總統、國民議會議長和參議員議長等分別委任。目前由一個九人委員會所組成，主席由總統任命。

　　ＣＳＡ沒有立法權，它主要功能是監管，其使命是確保「視聽傳播是完全自由的」，這個任務主要是通過發牌，當ＣＳＡ感到表達自由未受到應有的保護時，便培育新電視網絡和電台，用發牌方式確保意見多元化。例如我們訪法期間正值北約攻打南斯拉夫，我們質疑輿論在比例上是否太著重美國的意見，及後他們解釋，他們都密切注視和留意電視和電台是否對此課題提供客觀和多角度意見。委員會認為傳播媒體已讓民眾作出激烈辯論，討論中反映法國人對此事意見極之分歧，但認同法國政府對南國的態度是完全有民意基礎的。

　　此外，ＣＳＡ十分重視對節目內容的監管，雖然這是一項極具爭議性的工作，它們始終認為若要達至保障言論和表達自由的目的，必須乎合下列六項原則：

＊資訊的多元化和可信性；
＊節目內容的質素和多樣化；
＊對國家節目發展的貢獻；
＊保護法國語言和文化傳統；
＊保障兒童和青少年；
＊廣告。

　　在我們訪問之中，向我們介紹ＣＳＡ的負責人認為雖然此機構的目的是確保傳播自由，亦同時強調自由並非沒有限制的，他們特設專人廿四小時檢視電視和電台的節目，和接受投訴，尤其重視保障法國語言和傳統，及青少年兒童兩方面，並強調這是他們重點工作之一，若在「自由」和「保護」之間作取捨的話，他們認為「保護」更為重要。

法國經驗的啟示

　　我本人並非傳播行業的專家，但作為一個聽眾（或觀眾），我認為一般人對「自由」的素求和期望並不低於行內的專業人士。對本人來說，法國的經驗給予不少啟發，可與讀者分享：

　　（一）設立高層次的架構並不等於控制或窒息自由民主的空間。相反，其目的是確保自由和多元化的交流。

　　（二）法國人接受自由是有限制的，而且需要一個極有民意基礎的最高層次架構所執行，以培育多元化、創意、和有使命感的專業的傳播文化，而且須由一些對本地社會和國家都有承擔的人士所推動。

　　（三）法國人無論在飲食、衣著、環境、居住都要求極高的質素，這與他們重視對語言和對傳統的保障有關，也反映於他們對保障言論自由和質素的重視程度。

　　在香港，我們也同樣對言論和表達自由有極高的素求和期望，我們普遍對於「高層次的監管可確保表達自由」的原則，未有足夠的意識。有意見或會認為我們並未有法國式的民主體制，我們根本未能信任任何由政府委任的監視委員會。故此，它應該由民間或業界成立、權力愈少愈好。我們必須對制度建立一種互信和互相尊重的態度。事實上，在未曾建立民主政制之前，我們仍需建立一套機制，以確保多樣化和高質素的意見得到同樣的保障。否則我們只會走向極端，只強調自由，結果是無為而治，使傳播行業不能得到應有的尊重，不但有損專業形象，更使普羅市民對思想、言論自由等觀念，變得模糊和混亂，亦漸漸對言論質素的要求降低。嚴重的更影響一些市民對「自由」的觀念失去信心，反而強化對政府監管的素求和期望。

法國人重視對文化和傳播的言論自由和高質素。

推動文化發展

　　是次赴法國訪問，除了拜會高等視聽委員會之外，也參訪文化部門，分別與文化部國際交流司、外交部屬下國際文化合作司、亞洲藝術館館長等交流。通過這些簡短的接觸，感受到法國人一方面對文化藝術傳統十分尊重，同時卻能夠不受傳統框框所限制，反而能夠在傳統的深厚基礎上有極強的創意性。

　　政府在推動文化發展扮演了一個十分重要的角色，而且有明確的領導方針。法國是第一個歐洲國家成立文化部，而文化部長是首三個最重要的部長之一。此外，亞洲藝術館館長是總統的重要顧問，有助法國與亞洲及中國人民之交流和建立友誼。法國的例子正好證明，成立高層次的文化政策和行政部門並不會被人民視為統治者控制文化的機制，反而會有助促進文化藝術發展，而且更通過國際交流而能夠強化其外交關係。

　　香港人對「政府」或多或少有點抗拒，在文化藝術發展方面也表現得心理不平衡，一方面享受殖民時期無為而治所給予的空間，另一方面卻埋怨政府沒有承擔，未能扮演培育和發展本土文化的角色。現在政府下決心統一所有文化藝術範疇的工作於一個部門之下，業界的心情卻仍然矛盾，擔心文官領導的專業性弱，承擔不夠，沒有使命感。事實上，我們的確需要更多的文化藝術專才參與政策制定和執行。同時，我們實在有需要致力於建立強而有力的制度，俾使此行政部門能有效推動有香港特色的和具創意的文化藝術產品。

　　文化藝術和傳媒有著密切的關係。大家都同時面對九七後的轉變，也同時面對需要建立更完善制度的時機。香港人習慣多元化，但意見容易分歧，不同聲音特別多，要使多元化意見產生共識，而且能互相兼容，正是任何一個制度（民主也好、不民主也好）最重要的內涵，同時亦需各方面共同努力才能有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