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聚仁卷》

書名：曹聚仁卷
作者：鄧珂雲
出版社：三聯出版社
出版日期：一九九八年四月

「脫掉長衫，莫做文人！」──在「文人辦報，不合時宜」的年代裡讀《曹聚仁卷》

　　某年某月某日，曾與一群大專新聞系畢業的年輕新聞工作者聊天，談及「陸鏗」二字，驚訝地發現無人知曉此名此姓，於是我急急推薦他們細讀陸鏗近著《回憶與懺悔錄》。雖說「文人辦報，不合時宜」，但正因「不合時宜」而更物罕為貴，特別值得了解與懷念。最近得睹三聯出版的《曹聚仁卷》，心想機不可失，忍不住在此推介。

　　曹聚仁先生，一九零零年生於浙江，幼學乾嘉，私淑太炎，廿一歲在《國民日報》上撰文而名揚中國，五零年南遷香江，七二年病逝澳門，終生以新聞專業為職志，編過報紙(例如《正氣日報》、《循環日報》) ，出過雜誌(例如《濤聲》、《熱風》)，打過筆戰(他愛以聒噪不休的「烏鴉」自比)，在風雨飄搖的年代裡，出入於左右之間，吶喊於報刊之上，圖以筆墨替中國前途尋出路、定方向。曹聚仁著述量豐(早已結集者包括《文壇五十年》、《魯迅評傳》、《我和我的世界》等)，《曹聚仁卷》依照「香港文叢」的編輯體例，從他在香港完成的著作裡選文重刊，共分四輯，從憶往到感懹，從採訪到論學，橫側切面，定影其念，彰顯其人，年輕新聞工作者自可透過書內三百頁文字遙思一位舊式文人∕報人的心路與風流，然後新舊對照，躬身自省，不無裨益。

　　然而，有趣也無奈的是，曹聚仁於五十年代初期移居香港，曾經在流離之際對「文人」身分充滿懷疑與嘲諷。他在一封寄寓的家信裡對女兒說文人「是文弱的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腳不能走路....脫離了生產，缺乏生活上的技能，變成了依附統治階級為生的廢物，幫閒的清客....這條求生的路子是很狹窄的，因此，投機取巧，造謠撞騙，誣陷中傷，下井投石，一切出賣靈魂的勾當，無所不至。他們的長衫是不容易脫下來的」，於是，曹聚仁給子女的忠告竟是悲涼的一句：「將來，你們長大了，記住我的話：脫下長衫，莫做文人」。

　　曹聚仁寫這封信的四十年後，其妻鄧珂雲女士編成了《曹聚仁卷》，透過文字—— 在這「文人辦報」早已消逝過時但文人相妒卻於今為烈的年代裡——把曹聚仁的「靈魂」說給他們的子女也說給新生代的新聞工作者聽。《曹聚仁卷》在此時代關口在香港現身，箇中所可能隱含的時代意義，恐怕不是四十年前悲寫家書的曹聚仁所能想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