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世紀新聞教育

1999-04-15

  廿一世紀的新聞教育,必須 人文與科技並重,先從科技談起。

  現代的新聞從業員要能用電子郵件與人交流、採訪;在浩如煙海的互聯網上有效率的找資料、用中英文的電腦文書處理是起碼的功夫。除了用電腦寫文章之外,他/她還要懂得網頁製作的ABC,用HTML語言撰稿改稿;用Excel、Access、FoxPro處理數據,用Photoshop處理圖片,要對電台電視節目和新媒體的製作有基本認知。

  在資訊爆炸、各種媒體匯流(convergence)的今天,新聞教育必須訓練無懼於資訊科技,能與科技一起成長的媒體多面手。資訊科技一日千里,沒有人能掌握所有技術,也不必汲汲於學習所有技術,但新一代的新聞工作者必須願意和知道怎樣無止境的追求新技術,帶著需要和問題終生學習,與資訊科技一起成長。

  也只有多面手,才能在無情的就業市場上謀一席位,有條件去報館、電視台、新媒體找工作,不受淘汰。

新科技帶出新變化

  在美國,新科技對新聞教育和新聞機構的運作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十多年前,一些發燒友記者以拓荒者的心情,開始使用電腦輔助傳統的採訪,用軟件分析政府運作數據、財經資料、市政和各種社會現象。一九八九年,同仁性質的「電腦輔助新聞採訪協會」(National Institute for Computer Assisted Reporting, 簡稱NICAR)成立,總部設於中部密蘇理大學新聞學院。十年以來,NICAR訓練了無數能活用電腦的記者和編輯,從數據庫的處理到資料mapping化為圖像。我也是受惠者之一。三年多前,可以在家中用Pentium 90 MHz的電腦,瀏覽紐約市七百萬人口的百分之五人口普查原始數據,在不足五分鐘內,羅列市內領取綜緩人數最多的十個地區,以及領取綜緩人士的平均年齡、出生地點、移民背景等等。

  也有CAR的同道幫我取得及整理全美所有的房屋按揭數據,用來分析紐約少數民族社區的借貸水平。自己動手,從原始數據中找新聞素材,新聞工作者因此可以發掘到獨家新聞,也可以擺脫對專家的迷信和依賴。要請教專家,但不必盡信專家。目前,CAR在美國新聞界已蔚然成風,不再是發燒友的專利,而是各大小編輯室必須的工具。

  衛星太空照片的使用是資訊科技在新聞採訪、製作上應用的另一個例子。近兩年來,衛星照片價格跌至美金一百元一張,檔案照片大量出籠,商業公司也向傳媒業發展,開拓市場。這些公司所提供的照片,突發的天災報導、深度調查報導都用得上。去年底我在哈佛大學參加的一個國際性記者大會,其中一個專題就是由專家介紹衛星攝錄在新聞上的應用。北約轟炸事件,從事新聞教育的國際組織「自由論壇」(The Freedom Forum)舉行了討論會,探討衛星技術的使用和規範。

  在電視媒體方面,數碼化革命的衝擊更為深遠,新科技的普及一方面解放了製作過程,使之不再是專業者的專利,降低了入職的門檻,也挑戰傳統的製作工序和組織。廿五年前,紐約市的友人、獨立電視製作人Jon Alpert抬著笨重的攝錄機,集拍攝、訪問、製作、燈光、音響處理於一身,行家為之側目。十年前,紐約市的有線新聞台New York One開播,用的是Video Journalist,記者背著Beta Cam自拍自訪,回到電視台自己動手剪片配音。

  當時,傳媒工會指責資方為了省錢而犧牲質素,打擊就業;同行亦狐疑新上場的攝錄記者。今天,Jon已改用數碼攝錄機,但one man band依舊,為電視網絡製作長篇紀錄片。New York One 的一人製作模式已成為典範。在市場競爭劇烈下,單人攝錄隊是控制成本,而又維持自製節目數量的辦法。

多面手新傳媒人

  現代新聞教育的各項課程必須與資訊科技緊密結合,但不能將新科技絕對化和迷執化。相反地,新科技的要求也突顯了人文和基本語文訓練的重要性。否則只會「垃圾入,垃圾出」(garbage in, garbage out),沒有把創意和視野輸入先進的電腦、攝錄機裡,得出的只是蒼白的低劣成品。

  香港近月來高科技調子高唱入雲,其實有識之士已提出,傳媒界,包括新聞業的最大危機,是內容貧乏,內容製作人(content provider)不足。不久前,衛星電視總裁張鎮中就呼籲栽培能為各種媒體提供有份量內容的人。日前在香港電台一個探討高科技未來的研討會上,多位論者警告說,香港傳媒的content貧乏,沒有製造能力,正失去輸出content的能力。遠道來港,有「數碼電視之父」之稱的麻省理工學院利普民教授(Andrew Lippman)也表示,無論電視科技怎樣發展,萬變不離其宗,觀眾追求的還是節目內容,看製作人的創意。

  綜言之,廿一世紀的新聞教育,必須培養人文及資訊科技訓練兼備的新傳媒人。他們擅長搜集、分析、處理資訊,以大眾可接受的語言傳播出去。他們是多面手,除了駕馭文字的能力之外,能掌握各種媒介——平面、廣播、互聯網,把報刊、電台、以至電視節目上網。各種媒體的匯流和滲透、人才的交流互補、平面媒體人才進入廣播及新媒體已成潮流,也只有多面手的新聞工作者才能趕上市場的需要。

建立與培訓優質傳媒

  香港流行市場哲學,市場等同民主自由。市場可以對抗獨裁,但發展到極端,卻會成為反民主和壓制個體。市場是否就等於民意?這是個雞生蛋、蛋生雞的爭論。存在主義大師卡謬在五十多年前的演說上談到傳媒道德說,「民眾並不是需要(垃圾),他們只不過是被引導至有這種需要,這是兩碼子事。」

  香港有黃色和猥瑣新聞的市場,市民也會對名人隱私的報導樂而不疲。但市民也要求切身的資訊:如何為子女選擇學校、確實而非帶廣告性的財經消息和分析、中肯的醫療資訊。資訊不同新聞,當新聞娛樂化、虛擬化到極端,人們會要求有新的資訊渠道。

  多元化是自由社會的標誌,香港需要有行商場的記者,「狗仔隊」也不會消失。但香港也需要能處理複雜資訊的新聞從業員。香港的優質傳媒和新聞課程,應該為全亞洲區、中國內地和香港訓練人才,建立以亞洲為本體的新聞學和實踐,與國際規範接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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