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護記者協會發表年報以《新聞受到的攻擊》為題。
今年二月間,總部設於紐約市的「保護記者協會」Committee to Protect Journalists, CPJ)以《新聞受到的攻擊》為題發佈二零零六年度報告,展示了全球記者和編輯被殺害和投入監獄的全景圖。報告說,全球的新聞自由在倒退,亞洲的情況使人擔心。在泰國,軍人集團實施新聞審查,終止了憲法對新聞自由的保證;在菲律賓,法院以誹謗罪對付政治新聞記者;在剛加入WTO的越南,政府標榜政治公開,但起碼有一名記者在坐牢,針砭時弊的新聞工作者受到疑是有官方後臺的暴力對待。在南亞,動盪局勢使新聞工作者為此付出代價。斯里蘭卡的編輯和記者受到暴力攻擊;在孟加拉,新聞工作者受到所有政治派系的聯手攻擊。在巴基斯坦,政府面對分離主義者和阿富汗邊境糾紛中兩面作戰,形勢嚴峻,記者受到綁架和謀殺,巴基斯坦政府被認為是最大的疑凶;在阿富汗,新聞工作者受到塔利班、毒販、和腐敗官員等非法份子的恐嚇。
CPJ的報告提到在中國大陸,共有三十一名記者被陷獄中,其中包括《海峽時報》的程翔和被判入獄三年、《紐約時報》的趙岩。中國還發展了世界上最複雜的互聯網審查和監控技術,被稱為「中國的萬里防火城」(The Great Firewall of China)。
但是,即使中宣部繼續打壓媒體,大陸的專業新聞人卻到處湧現,用專業水準開拓新聞的話語空間、以報導真相為傲。他們是我們的同行,但比在自由空氣中呼吸的人更有激情,冒著艱險在新聞路上奮進。
冒著艱險在新聞路上奮進
整個二零零六年,很多中國記者勇敢挑戰現狀,全國不同角落人們在虛擬的論壇上發言。成千上萬個記者和民眾加入博客大軍。當一篇文章被禁時,作者會把它放上網絡。而這篇文章也將會在審查者要求將它從網上論壇刪除前被無數次地轉貼。
中國互聯網絡資訊中心(CNNIC)最新報告中,到二零零六年底,中國共有一億三千七百萬線民,這個數字比一年前增長了將近25%(23.4%)。這個數字還將繼續增長。人們上網的速度也大大加快,報告說,中國現在有九千零七十萬寬頻用戶,比一年前增長41.1%。即使網絡審查制度嚴密,互聯網仍然為記者和公眾提供了巨大的發表平臺。
‧二零零六年打壓新聞言論與反打壓的博弈越來越公開化,反映了大陸新聞記者爭取言論自由的努力達到了轉捩點,新聞界出現了不少鼓舞人心的事:
‧二零零六年年初發生「冰點事件」,兩名負責《冰點》週刊的中國青年報高級編輯被撤職,而《冰點》一度停刊。但政府行動卻引來知識份子、作家及新聞界從業員的抗議。民眾通過互聯網留言版和電郵為《冰點》和兩位編輯辯護。最後,《冰點》復刊,雖然兩位編輯未能復職。復刊後的《冰點》風骨依舊。
‧新華社也活起來了,挑戰地方官僚口徑。颱風桑美吹襲福建省,新華社除報導真實死亡數字外,更批評救援工作不善,與福建政府公開論戰。
‧有關禁止或限制報導災難消息的草案因受到公眾廣泛批評而被擱置;將在三月審議提案的人大,將受到重大壓力。
‧一年多以來,多個中國官方機構倡議實施互聯網實名登記,但這建議受到互聯網用戶及商家挑戰,直至今天,實名登記仍尚未實施。
‧重慶地方政府立法強制家庭互聯網用戶登記身份,引來全國反對聲音,政府被迫收回法例。
‧上月,一名高級政府官員宣佈封殺八本書,被禁刊物的作者公開抗議,前兩書被禁時不吭聲的名作家章詒和發表公開信,聲稱「以我的生命維護我的文字」。
職業新聞人群體浮現
在中國新聞史上,二零零六年可能會成為職業記者群體浮現開端的標記。借用馬克思的名言,記者正從「自在的階級」中轉變到「自為的階級」,他們不僅是客觀的存在,還在建立群體的意識,共同的價值觀和道德規範,為群體的專業利益和尊嚴維權奮鬥。
上月,《中國貿易報》駐山西記者站試用記者蘭成長在山西省大同煤礦被毆打致死。案發後,記者趕到現場調查,像美國和香港的記者一樣,搶做最獨家、最快的報導;他們揭露悲劇的來龍去脈,指認犯罪嫌疑人,礦主和暴徒。報導與民間的討論,甚至引起了胡錦濤的注意,罕見地高調宣佈對這件命案進行調查。案件也引發了媒體激烈的辯論,探討「假記者」的現象,新聞從業人員中猖獗的腐敗問題及其根源。鋪天蓋地的辯論激發人們對新聞體制的思考,毫無忌憚地追溯到新聞界腐敗的根本原因,在於管理制度的缺陷。制度不改,腐化難以根除。
在這事件中,知名調查記者王克勤的萬字報導,打敗晚了兩周的《紐約時報》,成為深度報導的典範。王克勤和其他記者以挖掘真相反擊暴力,讓人想起廿五年前美國調查記者Don Bolles在鳳凰城遇害的事件;當年全美精英記者趕到現場紮營調查遇害真相,導致了美國新聞記者和編輯協會(Investigative Reporters and Editors,IRE)的誕生。
在死亡陰影中的反思
血淋淋的數字,讓我們反思香港的處境。我們關注香港新聞自由的前景,但就是嚴苛的CPJ也說,香港仍然是亞洲地區新聞最自由的地方。在政治現實以外,香港新聞界更大的挑戰是如何在高度商業化的社會G,做到品味和市場兼顧。
十年前,CPJ在紐約市舉行的國際新聞自由獎頒獎典禮中,得獎的美國電視新聞名主播 Ted Koppel講了一段到今天還有現實意義的話:
「我們越來越膽小怕事;作為美國新聞工作者,威脅我們的不是死亡、虐待、或關押;而是新聞行業的瑣屑化。我們可以自由地撰寫或報導任何重要的話題;但是,如果我們覺得這些話題不合消費者口味,就會去迎合他們。沒有人用槍指著我們的頭顱, 我們不會因害怕有人夜半敲門而睡不著覺。我們以為最好的藉口是:『讀者要甚麼,我們就給他們什麼。』」
展望新歲,十七大前夕的二零零七年,官方更多的新聞管制將會出臺,與民間越趨開放的情況反差越來越大,只願地面上的寒冬會是新聞體制改革的前奏。
在香港,讓我們為程翔送以最真摯的祝願,希望他早日回家和家人相聚。程翔是個資深新聞工作者、港大校友,更是一位愛國者。有人說過,他可能太愛中國了。沒有人相信他會做間諜。程翔罕見地得到了香港不同階層、不同政治取向人士的支持,不分左中右;有特首的支持者,也有反對者;有支持普選的,也有反對的。程翔的命運成為了香港人的共同心結。我們願意相信中國領導人明白程翔的命運對香港人的意義,也願信他們正在思考重新發落這宗案子,讓程翔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