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年前,本港也曾發生廣播機構倒閉事件。一九七五年九月開台的佳藝電視,因受發牌條件限制,需要把部分時間播放教育節目,令佳藝電視每天傍晚六時才能正式播放節目,影響收支平衡,經營不足三年,最終在七八年八月二十二日停播。佳藝電視停播,除因經營虧蝕外,亦有傳當時的港英政府不容中國大陸資金入股本地電子傳媒,令它「返魂乏術」走上「絕路」。倘若佳藝電視倒閉,與資金及政治有關,那麼,DBC便是佳藝電視的「翻版」,特區政府對待DBC的態度,跟港英政府當年對待佳藝電視的態度不遑多讓,同由他們自生自滅。
DBC被視為前朝「餘孽」
自回歸之後,新聞自由倒退及傳媒自我審查情況日益嚴重。根據香港大學民意研究計劃本年十月八日至十八日的調查顯示,在一千零十二名香港市民中,有百分之二十四市民不滿意新聞自由,為九七年以來最高。百分之四十九的市民,則認為新聞傳媒有自我審查。為了捍衛新聞自由的核心價值,近年不論是新聞教育工作者、新聞團體組織、甚至是傳媒機構,遇上言論及新聞自由被打壓,都齊齊發聲捍衛。不過,DBC的停播,卻遭同業冷淡對待,聲援之音微弱,其因何在?
輿論一直指出,DBC獲發牌,跟曾蔭權政府有莫大關係。DBC的主要股東,包括李國寶、李國章、夏佳理及曾出租深圳東海花園頂層複式給曾蔭權的黃楚標,都是曾先生的好朋友,當中,黃楚標及鄭經翰更是DBC最大股東。大眾認為,鄭經翰在曾蔭權的「祝福」下,獲廣播牌照,對政府的批評不會過於嚴厲,甚至替政府護航,即使曾蔭權朝代過去,也是由曾班子的唐英年主政,沒料到梁振英「爆冷」當選特首,DBC頓成「前朝餘孽」,由於曾、梁不和已是人所共知,與曾蔭權關係密切的DBC不為當朝所用,遭受打壓也是「咎由自取」,故同業多「袖手旁觀」,不願為其聲援。
另一方面,同屬曾蔭權好友的一群DBC股東,見政治形勢改變,發牌至啟播已花兩億,在失政治價值,又無商業前景之下,紛紛「跳船」,不願注資。為免事件成為敏感的政治議題,大股東之一的黃楚標向外界指DBC經營不善,注資等同「燒銀錢」,令公眾覺得DBC「滅亡」是自身經營問題,未必與政治及言論自由有關。事實上,傳媒對鄭經翰處理DBC的財務也有質疑。基於DBC獲牌照的背景,同業認為股東缺裂,是源於DBC失去「雙重利益」,因此有理由相信DBC「拔喉」,非因政治外力「被自殺」,而是內在的「政治利益」及經營不善而步向死亡。
傳媒低調報道模糊焦點
另一邊廂的特區政府,自梁振英當選後,遭傳媒連番「追擊」,除自身的僭建醜聞,麥齊光騙房津;陳茂波經營「劏房」、酒後駕駛,全由傳媒揭發,特區政府的民望,也因傳媒連番醜聞的報道而下跌,政府在「得傳媒、得天下」的道理下,攏絡傳媒支持,不論是梁振英本人,或一眾政府高官,破天荒連番接受友好傳媒訪問,對「敵對」的傳媒抱「敵對」態度。在敵我分明「靠邊站」的情況下,親政府傳媒,樂於在DBC事件自動「滅聲」;又或低調報道;又或模糊焦點,令外界把DBC問題對焦在經營方面。至於「敵對」傳媒,礙於DBC曾有親政府背景,收聽率和市民支持度不高,事件較難引起讀者關注,亦冷待它的生死。
DBC基於自身背景未為新政府所用,開台後不斷與政府對著幹,停播事件未被傳媒「炒熱」,社會各界對其停播反應不大,特區政府「樂見其敗」,以商業糾紛為由,拒絕插手,讓前朝「餘孽滅亡」,又豈會因公眾利益為DBC「急救」?
佔DBC 23%股權的大股東鄭經翰,深知傳媒對其冷待原因,也明白梁振英不欲他「遺害特區政府」,逐把DBC停播問題轉移至政治層面,除公開中聯辦干預電台營運外,一段董事局會議的聲帶,揭露有股東不願DBC成為政治包袱的潛台詞,把DBC「拔喉」連結政治打壓、言論自由等議題,企圖觸動傳媒與港人的逆鱗,望重拾群眾、傳媒同業、社運組織的支持,又仿傚反國教運動,在政府總部外集會。可惜,鄭經翰的策略並未湊效,一眾傳媒仍然低調處理他的「揭底牌」。
免費電視牌照遙望無期
須知道,DBC停播,牌照將面對收回之風險,若牌照被政府收回,政府是否願意重新發牌?還是把牌照發給友好,讓香港社會充滿「和諧」氣氛?姑勿論DBC「拔喉」誰是誰非?如事件涉及言論自由、新聞自由等核心價值,為捍衛公眾利益,傳媒有責任客觀報道,釐清問題,分析並探討事件對大眾的影響,開放公共空間讓市民討論,讓政府清晰知道傳媒和市民對事件和議題的態度。
免費電視牌照的拖延,給大眾極大的啟示,現任商務及發展局局長蘇錦樑,在上屆政府任職時曾說,免費電視的牌照有望在上屆政府完結前發出。可惜,今屆政府開局已四個多月,免費電視牌照仍未知何時正式「誕生」,對此,新政府官員無人表態。
牌照的拖延,已不再是商業問題,也不是司法覆核的挑戰,而是現屆政府是否願意基於公眾利益,開放更多廣播頻道,讓大眾市民接收多元的聲音,還是希望廣播頻道的聲音愈來愈窄,走向單一,以利政府的管治。免費電視牌照的最終定案,將是政府就言論自由一次標誌性的表態。
公共空間的收窄
DBC停播,是純商業糾紛?還是政治施壓?只有DBC的股東最清楚。不過,有一點大眾必須清楚,DBC停播,從此少了一個獲取資訊的渠道,少了一個發表言論的大氣空間。傳媒同業、新聞工作者及傳媒教育工作者站出來,不是要為DBC發聲,而是為大氣電波下的言論自由發聲。
三十四年前,佳藝電視倒閉,未能打破本港只有兩間免費電視台的局面,此後的三十四年,香港未再有第三間免費電視台。增發免費電視牌照的聲音,也只聞樓梯響,不論大眾對兩間現有免費電視的新聞或製作有任何不滿,也沒有第三方免費電視資訊的選擇。如今,正式播放只有一個月便結束的DBC,會否重蹈佳藝電視的覆轍?在可見的未來,究竟會否有新電台或電視台出現,擴大公共領域的質和量?還是政府繼續「閉關」,持續攏絡,讓言論空間日益收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