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兩星期的全國人大及政協會議,如常以總理李克強的記者會終章。 香港電台中文新聞部今年一共派出四位同事到北京採訪, 有經驗老到運籌帷幄、有初試啼聲勇氣無盡。他們的感想,或可令大家對這個每年一次的政經焦點,當中採訪的辛勞與技巧,得窺一鱗半爪。
大會堂眾裡尋他 (文采揚)
每次人大或政協召開全體會議,人民大會堂都變成戰場,上演一場又一場追擊戰。
有次與同事守候時,國家副主席李源潮在人群中走過,我才剛要起步追過去,同事已用媲美劉翔的速度跑到其身邊,雙手分別按開錄音機與手機,口中喊出問題,行雲流水的動作,是事前反覆練習與準備的成果。
由開口問,到被工作人員攔下,很多時都是幾秒間的事,對方會否開金口,視乎問題是否「正中下懷」,最終那天李源潮留下一句「中央一直支持香港發展」。
想「野生捕獲」目標,清楚他們會行經甚麼地方亦非常重要,大會堂內的「食糊位」多為「洗手間外」,皆因「廁所位」幾乎是進入會場的必經之路,亦有政要準備回應大自然呼喚時,被一眾記者截擊。
在人民大會堂,要成功眾裡尋他,事前準備、臨場反應、經驗、運氣缺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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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闌珊處 (周曉暘)
有前輩形容,採訪兩會猶如玩電子遊戲機時「打大佬」,務求逐一採訪主要官員,其中一個就是國務院港澳辦主任王光亞。今年有兩次採訪王光亞的機會,一次偶遇洗手間外,一次安排大會堂中。
主管港澳事務的領導人,每年在兩會期間都會與港澳政協會面。會面只有首數分鐘開放給傳媒拍攝,其餘時間都是閉門,記者只能在外等候。
當日就在政協委員進進出出洗手間之時,王光亞突然出現;相信他當時剛洗完臉,滿臉是水,準備從專門讓官員進出的側門返回會場,但工作人員竟然認不出他,要求他與其他政協委員一樣從正門進入。就在這刻,我與一名電視台記者立即上前追訪,問他對旺角騷亂及明年特首選舉的看法。這是他首次就這兩件事表態。
事後兩個記者作「賽後檢討」,都認為能訪問王光亞,其一是運氣,其二是我們時刻都處於「作戰狀態」,器材全程跟身,否則即使王光亞出現,身上沒有攝影機或錄音機,就只能無奈目送。
除了器材,腦海中亦必須準備好問題,作「條件反射」式提問。以往曾聽說前總理溫家寶出現在某行家面前,但她當時想不到問題,最後只與溫家寶握手,白白錯過寶貴的機會。由於在追訪過程中,官員往往都是邊走邊說,因此提問必須精簡,否則恐怕未問完,官員已經離開了。
這次「洗手間外的偶遇」,只得我與另某媒體得手,其他行家則失諸交臂。港澳辦其後罕有地向傳媒發短訊,「友情提示」王光亞在列席全體會議前,會經過人民大會堂的北大廳,記者可以到場等一等。如此難得的機會,各傳媒都「駐重兵」,派多人在不同位置守候。
最後王光亞「企定定」在北大廳的採訪區接受提問,但只答了一條問題,工作人員就拉走他。香港傳媒當然不會就此滿足,在旁守候的多名記者立即衝前追問,外交官出身的王光亞當時「哈哈哈」笑了幾聲,身旁的工作人員則不停推開記者,最後在重重包圍下,王光亞簡單回應有關退任的問題。
無論是「偶遇」抑或事先安排的採訪,事前準備和部署必不可少,稍有鬆懈的話,千載難逢的機會就會流走,令人空留餘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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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記者七年等 (林家萍)
自今年二月始,我首次駐京,不時覺得做港聞的經驗,在北京並不管用:即使關乎民生,例如環保和重建等問題,若非當局主動召開記者會,平常是難以獲得官方回應,更遑論接觸到有關官員。所以在三月的兩會,不論中央或地方主要官員都齊集北京,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
除了在人民大會堂的全體會議,政協委員和人大代表,還會分散於京城京中,舉行小組會議。某天收到上司的建議,可以跟進浙江省拆十字架事件,並告知我政協宗教組的開會地點。
到達後,對比起其他組別,發現宗教組開會的地點保安嚴密,亦比較神秘。以港區人大和政協小組會議為例,他們部分會議會開放給傳媒旁聽,即使不公開,傳媒亦可在會議室外等候,趁會議開始前後,代表進出時採訪。但這政協宗教組會議,從來不供開放旁聽,甚至會場大樓不讓傳媒進入。當時在門外遇到友台行家,唯有冒著寒風守候。
苦等兩小時,同場其他組別會議結束,委員紛紛離開,但仍未見目標人物出現。保安告知,中心有多個出入口,心中焦急兼又「打定輸數」,不知宗教組何時結束,也不知目標人物由哪個出口離開,可能「食白果」。
後來看到穿著袈裟的政協委員,打聽下得知宗教組政協,在不遠處的下塌,於是移師酒店門外等待,才能訪問中國天主教愛國會主席房興耀,談浙江大規模拆十字架的問題。若非兩會,能面對面採訪的機會近乎零,那報道便不如現在完整。
在內地採訪並不容易,我這駐京初哥仍在摸索中,把握每個機會,報道有意義的內地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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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帶漸寬終不悔 (陳妙玲)
參與兩會採訪8年,一半時間都要兼任採訪小隊小頭目的工作,要完成任務,學會「調兵遣將」是第一步。
僅以採訪人數相比,香港電台的兩會小隊人數不過5人,面對香港各大傳媒派出16、17人的採訪大軍,別說要從中取勝,想力保不失,首要是將勤補拙,亦要了解各隊員的長處,知人善任,再加以訓練,才能「雙拳敵六手」。
大量的預備功夫,要在出發前做好準備,包括每年擬訂的新聞重點,在人大和政協代表中,找出合適回應的人選,將目標人物的肖像製成圖表,分發予隊員,預先帶首次採訪兩會的「新鮮人」,熟悉採訪地點的「地形」,學習在大會堂內「走位」,都是作為小頭目的我,每年必不可少的事前工作。
紙上談兵過後,在實戰中,能靈活運用各種「戰術」,各人發揮如「獵犬」般的洞察力,要細心觀察對手的動態,互通情報、隊員間互相配合和提醒,要充份發揮團隊精神下,才能運籌帷幄。
兩會採訪雖然每天要雞鳴即起,甚至在開幕和閉幕日等大日子,日出前出發,在大會堂門外攝氏零下的氣溫中,餐風飲露排隊,以便佔有 最佳的採訪位置,一直至夜闌人靜也未能就寢,未曾參與其中的人,實在無法體會這種身心交瘁的苦況,但偶爾出奇制勝,以少贏多,發掘具報道價值的新聞,成為當日的報道焦點,箇中的滿足感,也是筆墨難以形容。
能見證大時代,與來自全球的記者比併,這種經驗實在難得,兩會的採訪,令人又愛又仇,大會堂也是令記者急速成長、提升EQ和AQ的最佳格鬥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