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公共議題的倡議者,都會利用網台發放相關的消息。
數碼科技是反高鐵示威與菜園村遷拆事件得以爆發的重要因素。
數碼科技已完全侵入現代人的生活,它一方面為人類帶來效率化的社會,另一方面卻默默地改變了社會的型態及發展方向。有人認為這是另一次社會革命的契機,似乎是言重了,畢竟科技的突破,跟社會的變化,何者是因,何者是果,始終是雞與雞蛋的問題。然而,伴隨著數碼科技發展而出現的一些觀念和社會行為的變化,卻是實實在在的現況。數碼科技是反高鐵示威與菜園村遷拆事件得以爆發的重要因素。
普羅大眾的參與
「可能性」是擁抱數碼技術者最感興奮、並經常掛在口邊的說法。由於科技大大降低不同社會參與的入場門檻,不論資源、成本、技術都下降至一般人皆能掌握的水平,那些往昔被精英社群壟斷的社會參與範疇,漸漸開放予普羅大眾。網上創業令不少年青人趨之若鶩,就是依賴這方面的技術突破。當然能否殺出一條血路,並沒有保證,還要看其他條件的配合,但網上的「創造」卻有一個大變化,就是ProAm觀念的出現。
ProAm是professional amateurism的複合詞,意指一貫以來所謂的「專業」(professional)與「業餘」(amateur)的界線已經模糊。正因為以前只有專業群體掌握的技術,現在一般人也能操作;而原來只有資金雄厚的企業才能營運的行業,今日小市民也能建立。於是,本來對於普羅群眾只能旁觀的事情,他們都能親身參與其中。網絡世界的資訊媒體爆發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個突破點。
近來,互聯網出現大量獨立媒體、網誌,以至自主網台,它們都按各自口味與取向而發放資訊。雖然未必可能於短期內取代主流媒體的位置,但它們的出現確實改變了傳媒的生態。相對於主流媒體面向大眾,網上的獨立媒體更能顧及小眾口味,於是林林總總的資訊都出現於網絡世界之中,網民能真正地各取所需。這也是科技令一切變得容易的結果。
互動的Web 2.0
資訊多樣化固然令生活變得精彩,而受眾與資訊關係的變化更改變了資訊的流向。不少網民,特別是年青一代,於網上接收資訊的同時,亦會於自己的網誌或facebook內將資訊再發放給朋友或追隨者。雖然他們不是資訊的創造者,但我們也不能否定他們於資訊傳播中的位置。重要的是,網民這種接收與再發放資訊的模式,令到本來由主流媒體決定議題重要性的規律,不再必然。以往新聞報導的頭版或頭條必然是最重要的事件或議題,但對於網民來說,朋友或群組的看法變得更重要。更何況,網絡媒體還出現了公民記者的角色。
這裡又涉及另一個概念在網絡世界的回歸:產消合一(Prosumption)。同樣是一個複合詞,產消合一指生產(Production)與消費(Consumption)的結合。說是概念的回歸,因為這模式於早期農業經濟時代有相類似的運作:務農者會按自己需要而生產特定的農作物。經過工業時代,特別是都市的生產模式,社會上越來越強調分工的重要性,於是生產者跟他的產品變得疏離而沒有關係,只是按消費市場的要求而製造。在網絡時代,起碼在資訊傳播方面,產消合一的模式又重現其影響力,公民記者便是一例。
公民記者顧名思義是由普通公民擔負記者的職責。跟主流傳媒的記者的最大分別,是他們集中報導自己關心的議題,甚至是自己參與其中的事件,希望能引發社會討論該議題,並影響政策的制訂。這裡又要回到ProAm的概念。公民記者的存在意義正正在於打破主流媒體的一些專業標準。傳統記者要嚴守客觀持平、不偏不倚的誡律,報導時不應有既定立場。公民記者卻要顛覆這個觀念,他們認為客觀性並非單純抽離於事件以外的所謂多角度觀察,客觀性只會出現於刻意的抗衡,特別是抗衡建制力量所控制的話語權。於是有必要於報導中設定立場,不偏不倚不再適用。
公民記者與社會行動
上述的發展趨勢並沒有在網民掌握資訊傳播權力的地方而停下來。這些網上資訊發放者揭露社會議題的同時,亦會組織行動以圖改變現實的狀況。訊息發放與組織行動的先後次序當然因應不同情況而有變化,但兩者的結合卻是網絡世界引發的社會行動的常態。這種角色的重疊是科技打破傳統分工格局的另一例子。往昔的資訊發放由主流傳媒掌控,社會行動則由具規模的民間團體組織。今天,一個普通網民已能一身兼兩職,這當然又是科技令組織工作成本低廉,更具效率的功勞。其中,互聯網建構人脈網絡(networking)的能力有決定性作用。
當有議題在網絡世界曝光並受到網民關注,便會有網民匯聚、討論,而形成群組。跟現實世界人際關係的建立不同,互聯網的人脈網絡可以極速地擴散,網絡的邊界也廣闊得多,故網絡群組的成員人數可以在短時間內暴升。由於群組的成員都參與,或至少「旁觀」了討論的過程,並從資訊發放者得到相關的資訊,於是跟群組甚至資訊發放者本人彷彿建立了一種個人關係。當資訊發放者搖身一變而組織行動,自然更易於鼓動群組成員參與。反高鐵示威的急速演變與擴大,便是在這狀態下爆發。
或許上述所描繪的趨勢都有點一廂情願,因為即使有科技的協助,整個過程當然也並非按一按鍵盤便能簡單達致。網民自主發放的資訊,到底有多少會受到關注?又有多少受眾接收?公民記者揭露的議題,有多大程度影響民意的走向?網民組織的社會行動能否形成持續的力量呢?單是科技帶來的低成本、低門檻已是一柄雙劍,它既易於令大量網民匯聚、參與,但低門檻同時也成為大量網民低參與度的理由。幫手惡搞容易,但持續投入困難。於是,不少議題還未成形便已消散。
然而,對參與其中的網民來說,或許發放的資訊未必受到關注,或許議題和行動不斷曇花一現地此起彼落,但科技令他們得到工具,能將自己所知所想公諸於世,不再永遠當旁觀者,已是最重大的變化。更何況,在網絡世界中,若然「彼落」之後仍有「此起」,也是另一個版本的細水長流。